站在门外的，是班导“老唐”。

老唐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教室里扫了一圈，最后，精准地落在了最后一排的张晋和杨斌身上。

整个大教室的温度，似乎都降了几度。前排的同学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
老唐没有走进来，只是站在门口，抬手指着后排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把锥子，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。

“张晋，杨斌，你们两个，出来！”

全班同学的目光，瞬间从门口聚焦到了最后一排的两人身上，眼神各异，有同情，有幸灾乐祸，但更多的是看热闹。

杨斌的脸色也变了，刚才的轻松荡然无存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张晋。

张晋面无表情，合上课本，站起身，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。杨斌咬了咬牙，也跟了上去。
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，在老唐冰冷的注视下，站到了走廊里。

“砰！”

老唐反手把教室门重重地关上，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。

门内，老教授清了清嗓子，试图继续讲课，但所有学生都心不在焉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。

门外，一场风暴正式降临。

“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？！”老唐的声音压抑着，但怒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，“我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！”

他指着杨斌的鼻子：“杨斌！你还是班长！旷课两周，电话不接，消息不回！你眼里还有没有学校纪律？还有没有我这个班导？啊？！”

吼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，清晰地传进教室里，引得不少同学面面相觑。

杨斌低着头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老唐的火力又转向了张晋：“还有你，张晋！你不是新生代表吗？不是在开学典礼上发过言吗？这就是你做的表率？带着班长一起失踪？你们想干什么？上天吗？！”

张晋沉默着，任由唾沫星子喷在脸上。

他心里盘算着，旷课两周……要是让老唐知道他们其实跑了一个月，怕不是真要气得犯心脏病。

批评教育，他都能受着。大不了就是写个几千字的检讨，当着全班的面念一遍。这点脸，他还丢得起。

可老唐接下来的话，却让他心里猛地一跳。

“学校的处分已经下来了！大过！记入档案！你们以为这就完了？”老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，他指着两人，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那句判决：

“我告诉你们，这事儿没完！你们两个，今年这学，我看是别想过了！准备办手续，留级吧！”

“留级”两个字，像两颗钉子，狠狠地扎进了张晋的耳朵里。

他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处分、批评，他都可以不在乎。但留级不行。

那意味着他所有的计划都要被打乱，未来一年的时间都要被困在这个地方，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
张晋抬起头，第一次正视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，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起来，寻找着破局的办法。

楼道里很安静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老唐那句“留级吧”说完，就没再开口，只是看着他们，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着照进来，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，空气里浮着细小的灰尘，一粒一粒，看得清清楚楚。

张晋感觉身边的杨斌整个人都绷紧了，像根拉过头的弦。留级，对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来说，是件能压垮人的事，不光是多花一年时间，更是脸上的一块抹不掉的疤。

他自己倒还好，留级虽然打乱计划，但不至于天塌下来。可他不能真的就这么认了。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慢慢沉淀下来，越是这种时候，越得稳住。硬顶是下下策，只能来软的。

他抬起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里的那点锋芒收了起来，看着老唐。他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嘴唇，声音不高，有点哑。

“唐老师，我们错了。这事是我们不对，您怎么罚，我们都认。记大过，写检讨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。就是……留级这个处分，是不是太重了点？求您……再给我们一次机会。”

他这么一开口，旁边的杨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，也赶紧跟着说话，可一着急，话都说不利索，只是跟着点头。

“是……是啊，唐老师，我们……我们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
老唐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一一扫过，最后停在张晋脸上。他没发火，甚至连声音都降了下来，但那种失望的语气，比直接骂人还让人难受。

他摇了摇头，动作很轻。

“机会？从你们旷课第一天起，我就在给你们机会。我让你同宿舍的同学带话，你没信儿。两周，张晋，整整两周。你们两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现在跟我说要机会？”

老唐的唾沫星子溅在张晋脸上，温热的，他没动，也没去擦。他知道，普通的认错已经没用了。必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，一个能让老唐心软的理由。

他心里快速盘算着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。他只能赌一把。

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，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样子，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。他先是看了老唐一眼，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，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。

“老师，其实……我们也不是故意不联系您。是我家里……出了点事。”

他在这停了一下，像是在下决心，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
“我哥……他在干活的时候，从屋顶摔下来了，腿给摔了。家里就我一个能搭把手的，我必须得回去看看。当时走得太急，所以就……” 

他这番话说得恳切，细节也有，听上去合情合理。旁边的杨斌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张着嘴看着他，眼神里全是问号，但也没敢出声。一个孝顺、有担当、但又无奈犯错的学生形象，就这么出来了。

走廊里的气氛好像缓和了一点。老唐一直紧绷的肩膀，似乎也松了些。

可就在张晋觉得这事有门的时候，老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。

那笑声很奇怪，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，在这安静的楼道里，让人心里发毛。

他看着张晋，慢悠悠地开了口。

“编，你接着编。张晋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，你还有这本事。”

张晋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