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夹缝生存
更新时间:2025-06-13 16:43:17 字数:2135 作者:于秋陨

窗外月色微冷,宫墙之上挂着金铃,发出叮铃几声,清脆得像是戳在心头。

这一刻,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累了。

他自幼生于帝王之家,自小就知道什么叫左右逢源、什么叫察言观色。

当皇帝十几年了,最擅长的不是打仗,也不是整政,而是权衡。

金国强,像头疯狮子,宋朝弱,可人多、地大、文化深,一旦翻身,就是条真龙。

可他们西夏呢?真要说打,打不过金;真要比名声,压不过宋;甚至连回鹘、吐蕃这些小国,有时候都敢拿他们试试刀锋。

这就是现在的西夏,两头被人瞧着,中间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。

“夹缝里活着。”李乾顺喃喃了一句。

他端起一盏茶,抿了一口,茶早凉了,苦意深深。

“太后临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,”他忽然低声,“她说,咱们西夏,要当风中之草,不可当顶天之松。”

“那时候我不信,觉得我们也是有兵有地的国,干嘛要做草?可现在一看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轻声道,“不做草,根本活不到现在。”

内侍听了,不敢接话,只恭敬地立着。

李乾顺静了许久,忽然抬头,声音有些沙哑:“赵恒,你说这个人,是不是变了?”

“他刚登位的时候,我以为就是个宗泽扶起来的傀儡皇帝。”

“可现在,西北战线节节推进,东南织坊、市舶一路铺出去,连吐蕃、回鹘都开始跟他接触,他到底是在装,还是他真有那份本事?”

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墙方向,眸光幽深。

“这个局,他一步步下得漂亮,可太快了。”

“咱们连反应都慢了一拍。”

他揉了揉眉心,沉声道:“金人也许还没缓过神来,但他们总会醒。”

“到时候,谁站哪边,谁有没有站错,谁会先倒下,全都逃不掉。”

“西夏……太小了,经不起试错,我们只能——”他慢慢闭上眼睛,低声道:“一步不错。”

“走错一步,就是亡国。”

内侍低头:“陛下,是否要斩断与大宋的榷市往来?”

李乾顺没吭声。

他脑子里浮现出今天殿上的两派争执,安惠一口一个回光返照,说得轻巧,可要是真回不了头,咱们西夏就得一直在金人脚边捡东西吃。

幕洧说得好听,说要借宋人起势,但这话太冲,压得朝中不少老人都喘不过气。

这局势,实在太难。

夜色将幕洧的宅邸压得格外沉静。

府门一关,他卸下朝服,一身墨色便袍,步子沉,脸上还带着殿中余怒。

回到正厅,一把将佩剑扔在案上,瓷杯一斟,连酒没喝,先骂了出来:“他娘的安惠!养狗都比这东西讲理!”

门口候着的亲信家将齐三愣了一下,赶紧关上门,转身进屋,小声问道:“大人,今日朝上又跟那安相起了冲突?”

幕洧冷笑一声:“他不冲我,我还当他脑子开窍了。”

“我说了句实话,他就敢在陛下面前拿奸细这话泼我脸上。他这是骂我,还是在敲打陛下?!”

“我看他不光眼瞎,心也黑透了。”

齐三捧着茶盏,不敢多言,只是轻轻放在案边,低声劝道:“安相如今主政,朝中年长几派多听他的,大人您在上面说得太硬,难免给人抓了口实。”

“抓口实?”幕洧一巴掌拍在几上,酒盏都晃了一下,“老子是忠于西夏,还是忠于金人,你说清楚点!”

“朝中这些人,自己被金国吓出尿来,整天装孙子,还想拉着咱们一块儿跪。谁要跟他们一样?!”

他越说越气,干脆把袍子一撩,坐下喝了口酒,眼神阴沉了几分。

“我说宋人有起势可能,是不是大逆不道了?我说废旧盟、修新交,是不是通敌叛国了?”

“那他安惠呢?年年按着我们西夏的脸朝金人送贡,说是结盟,其实不过是给自己保命的遮羞布。这样的老狐狸,还敢说别人是奸细?”

齐三小心地看他脸色,半晌后,小声道:“大人息怒……其实,我想着,这事儿未必就没活路。”

“哦?”幕洧冷眼扫了他一眼,“你倒是说说,哪来的活路?”

齐三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:“陛下虽未明言,但大人也看得出来,他其实心里并不完全站在安相那一边。”

“这回榷市之事,能留下余地,能不封死,是因为什么?还不是因为大人您敢说话、敢硬劝?”

“臣斗胆说一句,大人若是能另辟蹊径,私下联系大宋方面,说不定能先拉上一线,后日哪怕朝中风向变了,大人也是第一个顺势而起的。”

幕洧闻言,盯着他半晌,忽而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
“你这话,听着倒是有点意思。”他说着,端起酒盏轻轻晃了晃,“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?”

“朝上是安惠坐头把交椅,宫里陛下话说得圆,但真正想法咱们摸不准。”

“我幕洧,说是枢密副使,可论势力、论根基,在朝堂上说话不算重,也不算轻,偏偏我又是个汉人。”

“你让我现在去和大宋联系?是嫌我死得不够快,还是觉得我这颗脑袋太轻?”

齐三一愣,想辩,又咽了回去。

幕洧把酒喝了,语气却沉下来几分:“西夏如今局势太乱——朝中两派、外有三敌,回鹘、吐蕃、金国,每一方都能动咱们一根筋骨。”

“而我不是西夏的贵胄,也不是西北边军出身。我是汉人,是靠一场旧功起家的外臣。”
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”

“意味着一旦风声有变,哪怕我一句话说错,安惠那种老狗都能把我送到廷尉口子下头。”

齐三咬了咬牙:“可大人若什么都不做,等风吹过了,是不是连站的位置都没有?”

幕洧静了一会儿,忽然笑了:“你倒是学会提醒我了。”

他站起身,在屋中缓缓踱步,语气缓了些:“你说得没错。风起了,总得有人提前立旗。但我幕洧这面旗,什么时候插,插在哪儿,得看准了才行。”

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,眉眼在灯火映照下变得锋利。

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
“赵恒……这人还在试探,朝堂那头也还在试探。”

“我若此时动了,哪边都不讨好。”

“但若能多撑一阵子,等金人再败一场,宋人再胜一步,那时候,谁都得重新评估西夏的位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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