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雯的歌声刺穿了沉寂的夜空，让叶天的情绪越来越低沉。

本来，他希望找到坛城入口，揭开跟254窟相关的全部秘密。如今，他醒悟到，坛城门户大开，只会让敦煌处于毫无防守的复杂情况之内，与百年之前浩劫来临时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
人的一生，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。敦煌绝对不能盲目前进，陷入绝境。

古歌结束，田星也陷入了沉默。

“田星，不管朱秀是什么，总要解决割肉咒的事。巴尼赫家族面临毁灭，她和曲傲之间，不能就此一刀两断。多事之秋，51地区能否置身事外？”

田星笑着摇头：“开什么玩笑？你这样说，就好像是刚刚找到不死军团，尼泊尔王室却让你领军后退，置身事外，等以后再说，可能吗？”

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地图，在叶天面前展开。

“这是1900前后敦煌旧式地图的复刻版，美利坚的智者身在北平，从汗牛充栋的资料库中，找到了地图，直指敦煌千佛洞。当年，天时、地利、人和全都具备，于是才有了千佛洞重见天日的重大发现。如今，我们来了，就证明又一个‘1900时刻’即将到来，我怎么甘心现在就撤退？”

对方这么自信，叶天无奈，只能投以怜悯的目光。

袭明卫做好了出击准备，蚁人部队冒进，戈壁滩上就会爆发石破天惊之战。

“叶天，资料显示，他们那时候进入过坛城，按照冥冥之中的上天指示，将历史瑰宝带走，避免遭到破坏。我查看了所有文物目录，都没有254窟割肉喂鹰图的踪影。这是相当令人困惑的事，当时的胶布工具相当先进，只要覆盖在壁画上，静置一夜，就能将壁画粘下来。割肉喂鹰图地位显赫，位置明显，怎么可能遗漏？唯一的解释就是——当然不是我的胡乱臆测，而是在科学家的探险日记中。他说，从割肉喂鹰图，他进入了莫高窟坛城。”

叶天一笑，51地区最擅长的，就是从全球档案领域，劫掠其它国家的珍贵札记资料。

历史有可能遭到史官有目的地造假，但札记、日志却不会造假，全都是当事人的亲身经历，亲笔记录。

“结果呢？”

田星笑了：“我就知道，你将我说的话，当作天方夜谭。老同学，我只是想把这些信息跟你分享，至于其他人，谁都不够资格。简短说，科学家进入坛城，看到一种难以描述外形的生命，像是‘水团’一般跃动着，告诉他，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是最伟大的裁决者，不必人类屠戮厮杀，天谴就会降临，是在审判日结束后的第八年，消灭隐藏在人类中央的邪恶力量。我根据资料中记载的时间推算，就是未来一年的七月五日。”

叶天叹气：“田星，咱们不要再纸上谈兵了，这些事，暗网上早就流传。直入正题吧，你想让我干什么？”

“你进坛城，找到那种水团一样的物体，请它们到51地区。在那里，有一个专门存放未知生物的地方，用以集中研究。完成这件事，坛城的秘密就被揭穿了。”

叶天无奈地低语：“司空摘星钻进了三危山石壁，按照甘雯的推论，他已经进入复刻的254窟世界。我怀疑，全球八十亿人口中，又要失去一位著名的盗墓高手了。古人告诉我们，未知生，焉知死？司空摘星偏偏不听，连坛城是何物、去路归途在哪儿都不知道，就答应龙夫人，进坛城，拿佛陀花，岂不可笑？”

田星眼中，浮出高深莫测的深邃笑容：“叶天，你以为他很疯狂，我却有不同看法。就如唐伯虎说的，世人笑我太疯癫，我笑世人看不穿，不记五陵豪杰墓，无酒无花锄作田。”

叶天还要反驳，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声。

他猛地起身，环顾四面，低声喝问：“司空？是你吗？你在哪儿？”

毫无疑问，那是司空摘星平时最喜欢发出的笑声。每一次他洞察了别人的愚蠢之处，就忍不住大笑。

叶天太熟悉这种笑声，但迅速清醒下来之后，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，就不再惊骇。

“叶天，打不过就加入，这才是智者所为。现如今，天下研究神秘学的，还有谁能超过51地区？我给你机会，也给你工具，让我们一起，去做一些疯狂而有意义的事，可以吗？”

四周高处，黑影闪动，已经隐约形成包围之势。

“田星，你真的决定了，要在戈壁滩对抗袭明卫？”

“来都来了——袭明卫算什么？就算对抗大理寺，对我来说，也是弹指一挥的小事，呵呵呵呵……”

田星狂傲如斯，让叶天有些不适。但是，一想到她背靠着51地区那种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的玄学界超级大鳄，他也就释然了。

甘雯从窗户里探出头，低声招呼：“叶天，我需要有人护法。”

叶天答应一声，立刻进入画室。

外面山呼海啸，画室里却是出奇的宁静。

甘雯回到画布前面，雷纯拎着手枪，站在她背后。

“杨天，三危山坛城已经显露轮廓，我接下来会尝试打开坛城门户。这种关键时刻，我总觉得背后有魑魅魍魉，群魔乱舞。请跟雷纯一起，替我护法。”

画布上，白云越来越浓密，仿佛要将原先画过的那些山峦、宫殿、道路、树木全都涂掉。

叶天再次点头，跟雷纯在一起，情绪就会逐渐平稳下来。

长期以来，在中原探险家价值观里，袭明卫是江湖正道，而51地区则是毫无疑问的魔道。

“你们刚刚听到什么？”

叶天立刻回答：“我听到司空摘星歇斯底里的大笑声。”

雷纯苦笑：“我什么都没听到，只听到你唱歌。”

叶天补充：“没错，我也听到了你唱的大雪山古歌，感人至深，无法忽视。”

雷纯转头，看着叶天，眼中的苦涩之意更加明显。

“叶天，甘雯说，她刚刚根本就没唱歌。我们听到的，是她的心声。既然我们听到，就等于是三个人之间，建立了特殊的‘大雪山他心通之环’。无论你我去到哪里，都能听到她的声音。”

叶天暗自吃惊，“他心通、天心通、天眼通、天耳通”等等，都是大雪山秘术。

美利坚科学家说，人类脑部力量只开发了不到一成。一旦开发到三成，人人皆是智者。开发到五成，人人都是超人。开发到十成，八十亿人，人人都是星球主宰者。

按照大雪山修行者的认知，人类脑部力量开发到一成，就能掌握这些表面不可思议的秘术。

全球数以万计的修行者，赶到大雪山面壁修行，为的就是击破脑部力量的桎梏，让自己原地飞升。

“你要去坛城？”

“不，叶天，我是坛城的缔造者，不能深入其中，既当裁判，又当选手。我坐在这里，用心作画。雷纯在我背后，持枪护法。剩下的，就是你……”

叶天完全明白，他存在的价值，就是在下一次坛城门户开放的时候，进入其中，沿着司空摘星消失之路走下去。

“甘雯，这不是我们原先的计划。我现在并不想进入坛城，去做一件生死未卜的事——”

猛地，叶天的眼角余光里，画布右下角的地方，有一点星光倏地闪过。

他立刻俯身，死死盯着画布的作家签名区稍稍向上的位置。

通常，这是一幅画中最被人忽略不计之处。很多画家，贪图省事，此地完全留白，连底色都懒得铺陈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雷纯，你刚刚没有感觉吗？这里有光芒一闪，就像夜间作战时的灯光联络信号。”

雷纯立刻取出电子放大镜，对准叶天指向的位置。

“只有画布上的纤维绒毛，其它什么都没有。”

“放大倍数调节到极限。”

雷纯点头，稍作调整，继续观察：“这是工具的极限倍数，一百二十倍。纤维绒毛都是竖立的，既粗糙，又有序。颜料涂抹在绒毛上，深浅不一，有些涂抹到根部，跟画布紧密结合，有些只涂抹绒毛的一半，有些只是碰到了绒毛的尖……”

“雷纯，看那空白处，不要管绒毛和颜料。”

“这里空无一物——”

骤然间，光点再次闪现。

两个人浑身一震，同时大叫：“SOS，是求救信号，天哪，有人在打灯光求救信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