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空摘星飞奔而来：“喂，叶天，咱们得救了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
朱秀脸一红，后退几步，隐入黑暗之中。

司空摘星一把抓住叶天的手：“真是万幸之极，我们不但进了坛城，还越过了佛陀花的大山，这种经历，天下几人能有——佛陀花呢？给我！”

叶天把发簪递过去，司空摘星愣住：“这是……这就是佛陀花？叶天，这不对吧？龙夫人说，佛陀花可大可小，就像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，你这是算是什么呢？”

“去问龙夫人吧。”

“咱们一起经历坛城，我一心为龙夫人寻找佛陀花，你真不够朋友，这不可能是佛陀花，这是大雪山博物馆琥珀宝瓶里的东西，不就是一王二后用过的发簪？”

叶天点头，此刻心中，隐约有了答案。

玄学世界不可能单独存在，一切隐秘空间，都必须依托于现实世界而滋生。

松赞干布向大唐皇帝敬献佛陀花，迎娶文成公主，这朵花由大雪山到长安，又随着嫁妆，一路回到大雪山，经历千年历史，最终出现在大雪山博物馆中。

齐天大圣的如意金箍棒，又名“天河定底神珍铁”，是东海龙宫镇海之宝，由太上老君炼制，曾帮禹帝治水，终成为西天取经路上降妖除魔的武器。

坛城世界里，佛陀花巨大如山，最终化为发簪。

洪荒世界中，金箍棒可以一棍定海，最终也化为绣花针，藏在孙悟空耳朵眼里。

理解这种“芥子化为须弥、须弥化为芥子”之变化的智者，就不会问出司空摘星的问题。

“叶天，这真的是佛陀花？”

叶天苦笑着点头：“司空，你到底在纠结什么？”

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：“我差点困死在坛城，当然要弄清楚，咱弄到的是什么？不然，交给龙夫人，人家问起来，有多难堪？”

叶天有些疲倦：“给她打电话吧，她一定会满意的。季布一诺，价值千金，你没有失信，不会在她那里丢面子。”

司空摘星哈哈大笑，攥紧簪子，走向外面，去给龙夫人打电话。

叶天再看尸毗王割肉喂鹰图，瞬间有了崭新的觉悟。

世人过度看重壁画表象，相信古人、历史学家、文学家、玄学界对莫高窟壁画的解读，并乐此不疲地将这个故事传播出去，这就是凡人之“执”。

《道德经》说，执者失之。

凡人执着于表象，就会失去对真相的顿悟之力。

甘雯悄然走来，挽住了叶天的手臂，并肩凝视壁画。

“叶天，我们甘氏家族祖传四个字，‘破、碎、虚、空’四字诀。祖训中，凡是真正理解这四个字的，都能超凡入圣。我从两岁学画，被誉为甘家百年以来最伟大的神童，到现在为止，不过才领悟了一个‘破’字诀。”

叶天点头，大雪山那边的信众，同样信奉这四个字。

“你真是厉害，进入坛城，就能破坛城而出。见到佛陀花之山，就能跨越空间障碍。抵达照妖镜世界，就能以无穷智慧破之，最终达到虚实结合境界。如果你肯拜入甘家门下，将来在绘画领域，必有绝世成就。”

叶天微笑：“那又如何呢？”

甘雯一愣，挽着叶天左臂的手收紧：“是啊，那又如何呢？领悟破碎虚空，成为绘画界的老妖，那又如何？拿到佛陀花，拥有纵横大雪山、沟通天地、重塑巴别塔之力，那又如何？这个问题，问得妙啊……”

对于叶天来说，这种感受，奇特之极。从坛城归来，成为他经历的一部分，仿佛二次重塑金身，对于生死的定义，更深了一层。

“叶天，恭喜。”

雷纯从暗处走出来，挽住叶天的右臂。

叶天叹气，身为超级智者，当然十分敏感。他知道，雷纯内心的情感天平，已经大量向他倾斜。

既然不想沾惹对方因果，他就应该避开，但他刚刚挣扎，雷纯就挽得更紧。

“叶天，我现在终于知道，自己内心牵挂的是谁。你保护林宝儿过关时，我就站在入境处的大屏幕前。不该看你的眼睛……你对林宝儿那么关心，那样专注于她的一颦一笑，有那么一刻，你的关爱眼神中，藏着子弹，直接击中了我！”

“我……”

叶天无法辩解，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，本来就是江湖人的道德追求。

保护林宝儿，是朋友之托，更是他无法暴露的真实身份所带来的一份责任。

古代先贤曾说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。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，何谈其它？

“雷纯，别忘了你肩头的责任？”

雷纯一笑，轻轻侧身，头枕着叶天的肩膀：“这一刻，我宁愿忘掉责任。上次在大雪山博物馆参观，看到一王二后镇魔的土剧，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在镇魔大战即将来临时，也是这样，枕着吐藩王松赞干布的肩膀。冥冥之中，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……”

嗡——

叶天明显感到，空气震动，如同波涛，从莫高窟深处传来，阴森寒凉，可怖之极。洞窟外面，又有一道炽热的巨浪直冲进来，就在割肉喂鹰图前面，与寒浪相撞。

冷热激荡，纠缠不休，陡然间化为虚无。

“是时候了——”

庖三千的声音从洞外传来，同时伴随着曲傲的朗声大笑：“尸毗王奉旨杀贼，刀何在？”

“在——”

庖三千一声暴喝，声音似乎是从天上传来。

叶天带着甘雯与雷纯二人，走到254窟外面。

鸣沙山方向的半空中，出现了一团庞大的乌云。乌云之内，是一方灯火通明的舞台。

舞台上，曲傲身着尸毗王的服饰，孤傲肃立，睥睨苍生。

空中刀光一闪，庖三千凌空飞起，落在舞台上，双手托刀，恭恭敬敬，跪拜在曲傲脚下。

“刀来——”

庖三千献上自己的短刀，双臂向上一扬，大喝一声。

“刀来”二字，如同春雷炸开，向四面八方迸射开去。

甘雯、雷纯同时捂住耳朵，皱起了眉头。

蓦地，四面八方闪现数以万计的刀具，各式各样，长短不同，飞到舞台上空，一起停住，刀尖向下，在半空中颤栗着，形成了一座倒悬的刀山。

“鹰来——”

尸毗王暴喝，刀山连续震颤三次，刀刃撞击，发出惊天动地的刀鸣。

几万只青色苍鹰出现在舞台前方，翅膀展开，化为连绵起伏的鹰山，遮住了半边天空。

割肉喂鹰图已经印在叶天脑海之中，当下天空中的每一只苍鹰，都是壁画中阴鸷嗜杀的老鹰模样。

“雀来——”

鹰阵暴喝，数万只雀鸟一起涌现，在刀山、鹰山之外，形成了一座雀山。

叶天仰面望着，舞台上虽然只有曲傲一人，但他孤身肃立的样子，却如同一斧在手、开天辟地的盘古——其疾如风，其徐如林，侵掠如火，不动如山。

舞台一侧，忽然出现了朱秀的影子。

她站在鹰山、雀山之下，面对着气势如虹的曲傲，裙裾飘飞，形只影单。

“朱秀，早知道是你，从中作怪。巴尼赫家族与西南朱家联姻，是一个绝对的错误，错就错在，我瞎了眼，于千万人丛中，选中了你……”

“曲傲，事已至此，夫复何言？巴尼赫家族恶贯满盈，南亚小国君主答应我，只要除掉巴尼赫家族，就能借兵，倾全国之力，助我复国。我朱家自从金陵之乱起，避祸西南，历代孝子贤孙，无时无刻不梦想复国。我虽是女儿之身，却志向笃深，一心复国。曲傲，对不住了……”

曲傲惨笑起来：“你要复国，你要借兵，巴尼赫家族也可以借你。你求我派人寻找大雪山不死军团，三年来，我先后投入二十亿巨资，踏遍大雪山沟壑山川，就连尼泊尔王室邀请叶天参与的探索计划，也是巴尼赫家族提供资金支持。我为你做的这一切，还不够吗？”

朱秀冷笑：“巴尼赫家族的资金从哪儿来？沙漠小国枭雄老龙旧部，巴格达战火遗孤，你是老龙的私生子，而且根本不是人类后嗣，这一点非要我说出来吗？”

曲傲蓦地狂吼一声，天上刀山倏地炸裂开来，每一把刀对准一只鹰雀，即将轰然出击。

叶天脑海之中，两条线索瞬间对撞：“盟军杀入巴格达之后，发出扑克牌通缉令，随后老龙被擒，绞刑架上伏诛……江湖传闻，他的私生子乃是人与龙孽生而来（详见拙著《佛医古墓》），在港岛一战中重伤于游侠伉俪沈南、方星之手……司空摘星说，他在色迦寺看到了龙。龙夫人的本相就是天上神龙，隐居于尼泊尔、色迦寺两地，千方百计寻找镇魔灵器佛陀花，有明显意图指向一王二后镇魔余波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