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谈话时，龙夫人脸上始终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。

从身份上考量，她只是金枝公主身边的奴仆，但每一个人接触她时，都觉得她像一位温柔长姐，值得任何人依赖。

只要她在，形势就不会失控。

叶天暗自感叹，这大概就是司空摘星甘心被对方驱驰的主要原因了！

“叶天，金枝公主累了，本来枯荣禅的进度就极其缓慢，我们到了敦煌后，住在酒店大楼里，根本不接地气，她的修行能量每天都在减退。我刚刚联络莫高窟文化管理处，协调了莫高窟北边的一个无名庙宇，暂时住到那里去，让公主安心修炼。我会配合雷纯大将军，解决割肉咒带来的麻烦，然后陪公主回色迦寺。到时候，如果你能同行，就太好了。你知道的，公主最信任你，将你我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？”

叶天双掌合十，鞠躬感谢。

他跟其它人不同，把林宝儿救回来之前，他只能留在敦煌。

常歌也随着叶天一起合掌鞠躬，接着谦虚恭谨地提问：“龙夫人，我想知道，金枝公主修炼枯荣禅的终极意义是什么？”

龙夫人的眼中，渐渐浮起了一层阴翳。

“这个问题，要从她降生开始说起。降生当日的黄昏，一位西行的僧人登门道贺，看了婴儿之后，说了一段偈语——

处子垂泪落尘轻，掌纹暗刻山河名。

啼破无明千年障，笑转芥子万世灯。

廿载踏碎星辰路，袈裟倒卷修罗兵。

洗尽孽海三界清，独坐须弥擎天平。”

叶天的心情，再次变得沉郁起来。

古今著名人物，自婴儿甚至在娘胎中开始，就有异象。

在尼泊尔王室中，对金枝公主婴儿期的很多奇特事情讳莫如深。如今到了敦煌，龙夫人没有那么大的压力，就能在私密场合下，说一些“不可说”的事。

常歌点头：“我明白了，她是有缘人。那位西行高僧，就是来点化她的。”

龙夫人缓缓地补充：“不仅仅是有缘人，那高僧还说，她是六道轮回百代雌主。这一生，只会爱而不得，但在其它领域崛起，成为大雪山最伟大的人物之一。”

常歌忽然压低了声音：“龙夫人，叶天，你们听到金枝公主说起那位暗夜君王时，有没有想过，要将那个人的模样画出来？我很好奇，大雪山暗夜君王是传说中的神人，他与金枝公主的结合，会孕育出什么？在遗传学上，人人生人，非人生非人，这是人类基因决定的，无法跟其它物种无缝隙拼合，只能产生一些——”

叶天咳嗽一声，抢着开口，打断常歌的话：“这不是我们应该纠结的地方，金枝公主腹有胎儿，割肉咒又暴行敦煌，我们应该竭尽全力，保护公主，击碎割肉咒魔障，不是吗？”

他知道龙夫人身份的传说，假如始终谈论暗夜君王之事，就会刺痛龙夫人，引发不快。

龙夫人笑了：“我在这里保护金枝公主，寸步不离，当无大碍。”

叶天想起254窟的终极一战，朱秀释放不动明王，以凤凰战胜长龙，最后更出动史前朱雀，直接吞噬长龙。所以说，龙夫人自忖战斗力惊人，可以确保金枝公主安然无恙，实际是自嗨的表现。

“我会通知雷纯，让她派人，守护那座无名古庙，确保金枝公主逢凶化吉，遇难成祥。”

这次谈话，至此为止。

龙夫人对答如流，毫无破绽，让叶天深深感到无奈，因为他无法从龙夫人的话里，找到任何可以探索的线头。

“叶天，极限催眠，能够将她脑中的海市蜃楼逼出来。只要她开口说话，我就能把那个人描绘出来。我很好奇，大雪山暗夜君王是神明，难道神明也可以下界破戒？”

叶天已经想到催眠的办法，但他随即想到，以金枝公主和龙夫人的智慧等级，一定早就想过催眠的手段，帮助她回忆这美好的一夜。但是，迄今为止，龙夫人都没说过那个人的样子，就证明从未这样做过。

“回富国酒店，向雷纯说明情况，由她裁夺。”

回城路上，两个人沉默不语。

车到外环路第一个路口，遥遥望见富国酒店楼顶的飞天形避雷针。

“常歌，我相信，你能画出那个人，但却画不出金枝公主心中那个人。她说过，出现的那个人契合她所有的想象，完美到无法形容。这样一来，你画出那个人，就破坏了她内心最美好的东西，是不是太残忍了？”

常歌一笑：“我们是江湖人，不是牵红线的月老。我可以被她的浪漫爱情故事吸引，感动到泪流满面，但这并不妨碍我要追求真相。画出那个人，知道他是谁，就是我现在迫切想做的。”

叶天一笑：“那我马上打电话给雷纯，让她安排——”

陡然间，叶天感到心脏一痛，仿佛正前方有人射出一箭，穿透车玻璃和前排座椅，直接射穿心脏，将他钉在座位上。

他还来不及张口，常歌也捂着心脏部位，疼得花容失色，浑身哆嗦：“啊——疼！好疼……”

叶天长吸一口气，握住常歌的右腕。他来不及照顾自己，调度丹田内力，向常歌体内输送。

一股持之以恒的温和暖流，从叶天小腹之下三寸腾起，经檀中穴，至右手五指，再传到常歌腕脉之中。

“我——”

“别说话，集中精神，把暖流贮存在丹田里，再从丹田生发，传递到全身。别慌，只是幻象……”

司机根本没有察觉后座两人出现麻烦，依然加足油门飞驰，到了富国酒店旋转门前面。

叶天搀扶常歌下车，回到房间。

常歌松了口气：“我感觉没事了，你怎么样？”

叶天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，艰难地挤出微笑：“没事，我没事，现在就把你的催眠提议，告诉雷纯。”

他强忍着胸口剧痛，打电话给雷纯。

雷纯一口答应：“那当然好，用极限催眠术，看到金枝公主脑海中盘桓的复杂事情！好了，我来安排。”

“绝对保密……不要外泄，打草惊蛇，反而不美。初步判断……那个人是大雪山的潜藏者，过去千万年，不知有多少高手隐居大雪山，突破了人类的生理极限。我们以为他是暗夜君王，但他的实际身份是什么，不得而知——”

雷纯突然叫起来：“我想到一个人，一个死在历史中但活在传说中的人。叶天，实施极限催眠是正确的选择，假如金枝公主遇见的是那个人，就真的……真的，呵呵呵呵……”

她连连苦笑，说不下去。

叶天当然明白对方说的是谁，也能猜到，如果金枝公主遇到的是二战烽火中的那个人，她就绝对不会说出真相。

极限催眠技术，是世界各国谍报机关一直在超速研究的秘术。水平参差不齐，但都能收到过得去的效果。

叶天深吸一口气：“雷纯，我有种错觉，我们正在掀开潘多拉的魔盒，对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