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7窟内，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
不知何时，晨曦降临，外面的天空渐渐亮起来。

“真是神奇！大雪山密宗变幻无方，每一则大消息都让人头晕目眩，无法用物理学的论点去印证……四大家族的先辈智者早就说过，莫高窟是东方克苏鲁文化聚集之地，每一幅活画背后，都是一个巨大的克苏鲁世界。看起来，我们对龙夫人了解得太少了，不是吗？”

常歌的话，让雷纯猛然警醒：“没错，对她了解太少了，以袭明卫的实力，无法与之对抗。必须火速向京城求援，不然就麻烦了！”

她拿起手机，走向洞外，一连三叹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常歌苦笑：“大将军总是公私分明，所有袭明卫的秘密，不容许你我旁听。这正是莫高窟始终无法透明化的弊端所在，朝堂防范江湖，处处以邻为壑。江湖人空有一腔热血，报国无门，对不对？”

叶天摇头：“在其位，谋其政。不在其位，不谋其政。雷纯这样做，无可厚非。”

常歌皱眉：“你竟然如此维护她？是不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缘故？无可否认，雷纯是百年来江南霹雳堂最出色的女孩子，漂亮、干练、自律、冷傲……集中了你们男人最爱的优点。在她面前，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透明的蚂蚁，自惭形秽，只能退散，唉……”

她一边苦笑，一边举起了双臂，伸了个懒腰。

“常歌，不要自谦。尼泊尔王室那边，罢黜百家，独尊常氏，给你最好的待遇，就是希望你帮他们画出失传的尼泊尔国宝《千山礼佛图》。国王在几个重要的节日场合说过，常氏家族自古以来就是尼泊尔最信任的朋友，这份友谊历久弥新，坚韧不拔，必将千百年延续下去……”

常歌哼了一声：“千百年延续？在那项‘巨大工程’的冲击之下，以尼泊尔的国力国运计算，十年都未必撑得下来，何谈百年千年？”

叶天无法反驳，因为常歌说的正是实情。

“巨大工程”是暗网披露的一个世界级项目，与雅鲁藏布江有关。投资之大，想象之强，洞察之深，布局之远……完全超越了全人类的智慧。

所以，该项目被称为“外星人脑洞”。很多世界级的玄学大师纷纷发声，认为这是中原智者与外星智脑联合计算，得出的治国良方。

“叶天，不要回尼泊尔了。那里的所有项目如同鸡肋，食之无味，弃之可惜。包括你一直苦苦寻找的不死军团、地球轴心，在‘巨大工程’面前，都是个笑话！”

“那你为何还答应尼泊尔王室，踏遍大雪山写生，创作《千山礼佛图》？”

常歌一怔，脸上的苦笑更深：“真是奇怪，我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。如果没有《千山礼佛图》项目，我就不会去尼泊尔，不会在王宫遇到你，不会有这么多牵挂……我一心只是为你考虑，不要做无用功，却没想清楚，《千山礼佛图》也是无用功。大洪水一到，连珠穆朗玛峰都在海面万尺之下，不是吗？我应该画《千山没顶图》，而不是尼泊尔王室让我画的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国。唉，悔不当初，人生哪有后悔药啊——”

猛然间，常歌消失了，可是，她的叹息声还在407窟内回响，没有落地。

叶天浑身冒出一层冷汗，有种万丈高楼骤然失足的恐慌，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三大步。

“常歌，常歌，常歌——”

他大叫三声，声音窜入莫高窟深处，引起阵阵回音：“常歌、常歌、常歌、常歌、常歌、常歌……”

“你在哪儿？回话！你在哪儿，回话……”

叶天用力揉了揉眼睛，梯子仍然是空的，但三秒钟前，常歌就坐在上面，跟他讨论雅江“巨大工程”的事情。

外面，雷纯也叫起来：“叶天，发生什么事？”

一时间，叶天无法用语言形容刚刚发生的事，不敢直接开口叙述，生怕吓到雷纯和袭明卫的人。

“没事，没事，只是幻觉……”

雷纯有些懊恼：“我听你大叫常歌，还以为她出事了，正要带人冲进去。不要大声讲话，我正在等璇玑阁的命令！”

叶天苦笑一声：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

他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，等到惊魂稍定，他就绕着梯子检查。

梯子放在藻井正下方，等于是407窟的中心。此刻，叶天并没有意识到，当他绕梯子快步行走，就等于是三兔共耳正在旋转。

毫无疑问，梯子的确是空的。此前，常歌也的确侧坐在梯子上。

“她去哪儿了？”

叶天的视线沿着梯子上移，落在藻井壁画上，蓦地惊觉：“是不是……进入了三兔共耳壁画？龙夫人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事，被她完成了？”

一旦想到这个答案，叶天后背的衣服再次被冷汗浸透。

因为，他想到“龟兔赛跑”的谶语。

如果有人进入三兔共耳世界再回来，就是能够降维打击人类世界的超级灾星。

他又试着叫了一声：“常歌？你在那里面吗？”

407窟内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。

叶天深吸一口气，直接飞身上了梯子，一直爬到顶部，脸贴近藻井壁画，继续低声叫着常歌的名字。

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，十分新鲜滋润，就像八月桂花刚刚绽放时，甜蜜但不肥腻的最上乘香味。

可是，敦煌壁画历经千年，颜料中的一切原料味道散尽，正常情况下，只剩呛人的尘土气息，桂花香味从何而来？

当他莫测无果，无意中转头，左耳贴在洞顶，竟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年轻女子笑声。

他吃了一惊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屏住呼吸。

笑声更加清楚，并且共有三种，可见是三个年轻女孩子正在快乐嬉戏，情不自禁地开心大笑。

叶天又惊又喜，现在百分之百确认，三兔共耳壁画背后，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世界。

过了一会儿，笑声远去，就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
叶天重回地面，大步向外走，准备去找雷纯商量，可就在这时，常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：“我一直以为，‘巨大工程’的目的，就是要灌老鼠洞，将过去寻而不得的‘地球轴心’，永远覆盖在大洪水之下，让全球探险家彻底死心。能够想出这种以毒攻毒计谋的人，绝非人脑，而是神脑……叶天，你去哪里？”

叶天回身，常歌侧坐在梯子上，神情落寞，声音萧索。

“你……我要……刚刚你……”

叶天语无伦次，无法表达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那个中原的超级智者，要在雅江制造第二个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，避免人类找到地球轴心，重启天灾旋钮。雅江‘巨大工程’落成之时，就是佛陀花彻底失去实际意义之日！叶天，你怎么啦？是不是对我说的，很不认同？”

叶天苦笑着点头：“不，你说得好极了，关于‘巨大工程’，我无话可说，真的无话可说……”

三分钟之内，就在叶天眼皮底下，常歌到藻井中去，从藻井中来。

他有种预感，常歌的意外遭遇，已经开启了崭新一轮的莫高窟不祥密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