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静静地站着一个红衣女子。

老李头吓得魂不附体刚想开口呼救，却见那红衣女子缓缓抬起手，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。

下一刻，在老李头惊恐万状的注视下，那红衣女子竟是毫不犹豫地将短刀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脖颈！

“噗——”

一股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。

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妖冶的弧线，然后点点滴滴洒落在青瓦之上。

那红衣女子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地从屋顶上栽了下来，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再无声息。

“鬼……鬼啊——！”

老李头回过神来，发出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，连滚带爬地朝着坊口狂奔而去，那速度，比他年轻时追兔子还要快上几分。

很快，刑部的人便闻讯赶到。

当值的刑部主事是个干瘦的中年人，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，随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屋顶上的血迹，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：“看这情形，多半是哪个想不开的女子，自己寻了短见。行了行了，没什么好看的，抬走抬走，送去义庄，明早让家属来认领便是。”

旁边一个年轻的捕快忍不住小声嘀咕：“大人，这女子死状如此惨烈，而且还是在屋顶上自尽，未免也太……”

“太什么太？”刑部主事眼睛一瞪，“不是自杀难道还是他杀不成？谁家杀人会选在屋顶上动手，还弄得这么大动静？赶紧的，别耽误老子回去睡觉！”

年轻捕快不敢再多言，只得与其他几个差役一道，七手八脚地将那红衣女子的尸身抬上木板，匆匆离去。

此事在京中并未掀起多大波澜，毕竟京城这么大，每天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，一个寻常女子的自尽，很快便被人淡忘了。

陆枫自然也听说了此事，不过他最近正忙着应付黄乾时不时的“复国大计”洗脑，以及思考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“躺平”，对此等小事，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，压根没放在心上。

转眼，又是一夜。

更夫老李头前夜受了惊吓，本想告假几日，奈何家中实在揭不开锅，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街打更。

他特意绕开了昨夜那条出事的街道，心中不住地念叨着“阿弥陀佛，无量天尊”，只盼着今夜能够平平安安。

然而，怕什么来什么。

当他走到一条僻静得能听见自个儿心跳的小巷时，眼角的余光，那该死的余光，又一次！又一次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血红！

老李头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，“咯噔”一声，不是心跳，是他那颗老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！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铁器，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，僵硬地、一寸一寸地转了过去。

这一看，差点让他魂飞魄散！

只见巷子尽头的斑驳墙头上，月光惨白如磷火，映照着一个红衣女子，正幽幽地立在那里！

那身形、那血红的衣衫、甚至连那乌黑发髻上插着的廉价珠钗的样式……都与昨夜那个在街头撞柱自尽的女子，一模一样！分毫不差！

“鬼……鬼啊——！她……她她她……她又活了！”

翌日，天刚蒙蒙亮，急促的报案铜锣声便再次打破了京城的宁静。

刑部衙门的大门，又一次被拍得山响！

城西，柳叶巷，张屠户家。

被人发现满门惨死！上至颤颤巍巍、年过七旬的老翁，下至尚在襁褓中、咿呀学语的三岁孩童，无一活口！

所有死者，皆是一刀毙命！伤口，精准地划过咽喉，深可见骨！那手法，干净利落到了极致，显然是出自浸淫此道多年的绝顶高手！

刑部主事孙绍宗带着一众仵作、差役，火速赶到现场。

就在刑部众人焦头烂额地勘察现场，试图从这血腥地狱中寻找到哪怕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之时，一个面色惨白如纸、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的汉子，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，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。

正是昨夜在小巷中被吓昏过去的倒霉更夫，老李头。

他醒来之后听闻柳叶巷出了这等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，越想越觉得那墙头上的红衣女子透着邪乎，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，便在家人的壮胆陪同下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，前来报官。

“大……大人！昨夜小的又看到那个……那个红衣女鬼了！”

“红衣女鬼？”刑部主事孙绍宗眉头一拧厉声呵斥道：“一派胡言！本官面前竟敢在此装神弄鬼，胡说八道些什么？这青天白日，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鬼怪！”

“是真的！大人千真万确啊！小的不敢撒谎！”老李头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，急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几乎快要哭嚎出来：

“就是前天晚上在长乐坊街头撞柱自尽的那个红衣女子！她……她真的又活过来了！

小的亲眼所见她就站在那边的墙头上然后就不见了！肯定是她！肯定是她杀了这一家子人啊！她是厉鬼索命她是回来报仇的啊，大人！”

在场的刑部差役们闻言，先是齐刷刷地一愣，脸上尽是惊疑不定。

一个已经验明正身死了两天的女人，突然诈尸复活，还犯下了如此血腥残暴的灭门大案？

这他娘的也太匪夷所思太他妈的邪门了吧！

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中便如同炸开了锅一般，爆发出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。

“哈哈哈哈！老李头，你这老小子是睡糊涂了，还是昨夜喝多了猫尿啊？还红衣女鬼我看你是被那点小风吓破了苦胆吧！”

“就是就是！这年头不太平人心比鬼恶，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干不出这种事？非要往那虚无缥缈的鬼神身上扯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！”

“依我看啊八成是你这老货老眼昏花，看错了人要么就是做了个噩梦，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呢！”

刑部主事孙绍宗也是一脸的不信与不耐烦，重重一拍惊堂木怒斥道：“够了！都给本官闭嘴！老李头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，扰乱本官办案！来人，把他给本官带下去找个郎中给他瞧瞧，好好安抚一下别让他在这儿添乱！”

老李头见众人无一人相信他个个都把他当疯子、当傻子看急得满头大汗，捶胸顿足连连跺脚：“我说的都是真的啊！真的是女鬼杀人啊！你们要相信我啊！你们怎么就不信呢！”

然而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解释，如何赌咒发誓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，都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疯言疯语。

毕竟，死人复活，厉鬼索命这种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、三流话本里的荒诞故事，哪个正经人会当真呢？

人群之后，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，最终落在了那墙角的血迹和老李头绝望的脸上。

此人正是陆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