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衣蒙面人消失，皇帝沉默良久，对外说道：“来人，召丞相和六部尚书进宫。”

沈芷郁回到沈府时，已是傍晚。

就如她在马车里所说，如今的沈家无一人敢为难于她。

门房客客气气地打开大门将人迎了进去，恭敬到无可挑剔。

惊鹿跟在后头又是高兴又是叹息，“总是觉得还外头自在一些。”

以往他们作为暗卫却也十分不自由，如今跟着沈芷郁，反倒是她们最自由的一段时光。

沈芷郁微微一笑，“还会有机会的。”

几人回了自己的小院，醒竹熟门熟路地拿了盏灯点亮，便见沈芷郁站在院子里愣神。

“主子在看什么？”

“梅花。”

醒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，细雪纷纷，风声飒飒，屋内灯火昏黄，外边红梅影绰，清冷静谧。

“我们离京之时，这院子里梅花还未有动静。”

这梅树高大，夏日乘凉，冬日赏梅，从前她日日得见，倒也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看着这一树梅花。

醒竹顿了顿，干巴巴地道：“腊梅开放，应是有好兆头。”

惹得沈芷郁笑了笑，而后转身进屋。

……

太子回京之后，发生的第一件大事，三皇子竟然通敌卖国，贩卖马匹给戎狄军，此消息一出，世人哗然。

有家人在曲关从军的百姓，更是义愤填膺，几乎要将臭鸡蛋都扔到三皇子府门前。

戎狄杀了大魏多少百姓，如此行径，当真是惹了众怒。

夜色如墨，三皇子府，萧如璟只着中衣在院中来回踱步。

下人捧上一盏热茶却被他一把推开，神色之间十分烦躁。

自从消息爆出他便被软禁在府中。

已经足足三日却没有任何消息。

派出去打听的人手，一个个却都是有去无回，他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，束手无策。

他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明宣传从他腹中搜出的账本的事情，父皇并没有追究，而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。

想到这里他阴沉着一张脸，太子回京城，莫不是父皇要为太子扫除障碍。

想到会有一丝一毫这种可能性，心里的怒火就压制不住。

父皇铁了心的要处罚他，此事闹得整个皇都上下都知晓，他几乎再无翻盘的可能。

萧如璟面色十分茫然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既然是走到了如今这一步。

母妃被赐死，外祖父一直安抚他，让他不要心急。然而再等到他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之后，形势却没有半分好转，反而落到如今这步田地。

想到这里他兀地起身，叫亲信进来。

“帮我给外祖父传信。”萧如璟道。

亲信也吓了一大跳，“殿下，如今禁卫军盯着我们府邸，若是皇上知晓了……”

这个时候去找谢丞相，恐怕只会更惹皇上气怒。

萧如璟却管不了许多，他面上带着不耐烦，“让你去就去，怎么，我的话也不管用了！”

亲信连忙点头，不敢多说。

萧如璟面色阴沉，心中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，若是不尽快改变被动的局面，或许，等待着他便是绝境。

他上前揪住亲信的衣领，语气急促，“你告诉外祖父，让他快想办法，若是萧如胤登了皇位，那大家都一起同归于尽。”

一夜的功夫，像是天翻地覆。

秋风起草木黄。

庭院深深。

丞相府中，屋檐下的灯笼飘飘荡荡，像是一团晃动的鬼火。

冷冷清清的庭院，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，只有被风吹动着张牙舞爪的树影。

屋内传来压低的咳嗽声音。

谢丞相坐在屋中。

这几日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，让他本就衰老的身体变得越发的孱弱。

唯有一双眼睛漆黑突出，挂在感受枯瘪的脸上显得越发惊悚。

偌大的一个丞相府，此时竟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，十分冷清。

如今，谢贵妃早已被赐死，而三皇子又被关在府中，任凭谁这么一看，都会觉得三皇子一派再无复出的可能。

皇帝要求彻查此事，不少人都在其中阻挠，但无论如何皇帝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。

相比而言，通敌卖国也不是最重要的，反而是惹得陛下猜忌，怀疑有谋反之心成了更大的罪过。

一个又一个上门打听的大臣被他赶了出去，而那些嗅觉灵敏的顿时跑得飞快。

这段时间，怜悯的，落井下石又或者幸灾乐祸的 他见过不知道有多少。

可笑又可悲。

庭院里变得更加安静，旧灯笼被风吹的晃动，惨白的月光铺在地上，冷清得像是铺了一层白霜。

老者坐在正堂之中，胡须皆白，像是一个轻飘飘的魂魄。

外头突然间传来了脚步声。

管家躬身行礼，然后快步走了进来，压低了声音道：“老爷，三皇子那边派人有传信过来……”

管家擦了擦汗。

本来合着眼睛的谢丞相猛地睁开眼，目光锐利。

“不是让他安分点？”

还没等管家回话，谢丞相又叹了叹气，他那个外孙也知道是什么性格，关上三日才往外送出消息，也算是不了得了。

“他说了什么？”老者淡淡开口。

管家却是面色一凛，后背的汗更又湿了一层。

他悄然抬头瞥了一眼上手的主子，而后战战兢兢地将传来的话转述。

厅堂之内鸦雀无声，一片死寂。

“倒是长大了，知道威胁人了。”

谢丞相冷冷开口。

若非是自己的亲外孙，就凭这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，就必须死。

到底还是给宠坏了。

遇到事情竟然便如此手足无措。

管家不敢多言，只安静地听着。

老者垂目，语气淡淡，“不必理会。”

像是已经放弃了他这个外孙皇子。

……

深深寒夜，灯火闪烁，宛如幽幽鬼火。

夜色凄清，聂府却是热闹得紧。

太子从南边凯旋回来，先前第一个去平乱的聂正川成了无人问津的小丑，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府上。

离京之时还是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，而回来时却是鼻青脸肿的叫人认不出来。

沈芷瑶眼中含着亲眼看着已经认不出人样的聂正川，眼底既痛快又惊惧。